
十年少
老话说,笑一笑十年少,说的是精神好能够延年益寿。老愚本不是爱笑的人,庚子年摔了一跤,更加不苟言笑,白发也跟着染了一头,人都说显老。要说每天早起一睁眼,发现自己还活着,这是多好的事,就没事偷着乐呗,可老愚偏偏觉着没睡醒没睡够没睡透,想到隔壁老王不定怎么睡呢,他还生气。人就怕比,和别人比,和自己以前比,一比,准出毛病。老愚不爱吃早饭,也不是不爱吃,是有些东西不爱吃,爱吃什么弄什么吧,他又不爱弄,这不就没辙了嘛。若在那穷荒年月,想挑还没得挑。老愚十岁学做饭,能把米汤里的米捞出来蒸成米饭,再把米汤煮成粥,他还能把一棵白菜做成三样菜,菜帮醋熘,菜叶清炒,菜心凉拌。之后好了,过起了有吃有喝的日子。可现如今老愚又莫名其妙地担心起吃喝的事来,就说庚子年存的几袋米,还放着,楼道偶尔飞出米虫子,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存的米长了虫子。他还没想好今年入冬是不是再买几袋米存上。老愚摔的那一跤,让他浑身不舒服。上点儿年纪怕摔跤,摔了会让身体各部分零件散掉,是不是摔的最后一跤,也没准,像袁隆平老先生。老愚说,摔一跤,十年少,是少活十年的少。
韭菜的滋味
韭菜的滋味好,几乎人人都知道,老愚当然也知道。可说起割韭菜,却不是谁都知道,老愚开始也不知道。他第一次在韭菜地里动手,拿铲子就要挖,被制止,人家说他没常识。常识是什么?常识就是只要不是智商问题,都应该知道的事和道理。老愚被笑没常识,他倒没觉得寒碜。他是一个知道学习使人进步的人,早年被教化向书本学习向社会实践学习的道理,至今还受用。虽然有些事他明白得晚,可明白了总比糊涂着强。老愚一边拿刀子割韭菜,一边喜形于色地说:“原来如此,韭菜是用来割的,割了长,长了割,割了还长,长一茬割一茬,一茬一茬割下去,哈哈!”韭菜刚刚割开,那窜鼻子的味道让老愚着迷,以至于嘴上吃着韭菜炒鸡蛋,鼻孔到脑门都混合着那新鲜韭菜的得意滋味。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韭菜不再只是一个菜名,已成为一个社会学名词,频频出现在各类社交媒体。有一天,老愚被别人指着说:“你这人,也就是一韭菜!”他才警觉起来。挨到夏末秋初的一个傍晚,大姐说吃韭菜包子,老愚神经质地感觉后背连脖子一阵发凉,晚上查看基金净值,又跌一大块。韭菜馅包子的味道向来不错,这一锅好像还有点儿活人的味道,老愚经常大脑失控胡思乱想。第二天他找到一块韭菜地,下铲子把韭菜连根挖掉。他就是想毁了它,可毁它也就毁了一块韭菜地。老愚说,那也解气。
多动的世界
动车在飞速移动,从一个站移动到另一个站,变动的是窗外的风景。老愚被晃动的男孩儿踩了一脚。没等他反应过来,脚又被踩了,等他反应过来时,男孩儿的脚又踩上来。男孩儿接着踩到一个女人,女人大声抱怨丝袜被踩破一个洞。
男孩的妈妈告诉女人,她的儿子有多动症,会一秒钟不能停地动。一直以为他是淘气,三岁时才发现他智力发育也慢……整个车厢很安静,妈妈讲话的声音很大,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听她诉说。看不见男孩儿的人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动作,招致他妈妈的大声吼叫:“你再乱动就把你扔到车外去!”动车车窗都封闭着,老式绿皮火车窗子还真能打开。老愚心脏承受着外界的刺激,身子发紧。他不敢回头看那男孩和他的妈妈。
有消息说邻国新冠病毒变异,发病人数和死亡人数急剧增长,治疗用的氧气奇缺。老愚深深吸了一口气,世界会因为疫情产生什么样的动荡?
动车到站,老愚眼前走着那母子俩,孩子不住地抖动,手腕上系着一条结实的绳子,另一头拴在妈妈身上。
对于多动的孩子,世界才是动荡的,而他却静止不动。(作者 余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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